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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9年,社会学家费孝通出版著作《江村经济》,提出一个观点:中国未来的工业化不一定全部出现在城市里,偏远的乡村小镇也可能是工业化的发起地。
1986年,德国管理学家赫尔曼·西蒙(Hermann Simon)提出另一个概念:隐形冠军,指的是那些在某个细分领域占据领先地位,却不为人熟知的中小型企业,比如某个国际品牌背后的供应商、某个小品类背后的生产商等。
在今天的中国,费孝通与赫尔曼的设想产生了奇妙的交融——在广袤大地的很多城市里,诞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品类“冠军小镇”,它们的产品占据了中国乃至世界的极大份额,而它们的发展,堪称中国40年来,城市自我革新的最惊人实验。
除了生活日用品,女生囤囤囤的产品一定少不了各种护肤品、化妆品和可爱实用的美妆工具。实际上,在电商平台上,彩妆一直是热门品类——2018年,天猫彩妆销售额同比增长80%+,2019年,再次同比增长70%+。男女比例更平均的京东,2018年和2019年的彩妆销售额也分别同比增长64%、41%。到了2020年,淘宝、天猫、京东平台的彩妆美妆工具销售额已超过850亿人民币,彩妆王国可谓名不虚传。随着直播崛起,彩妆的“种草”发生在分秒之间,2021年10月,李佳琦在直播间给粉丝推荐一个化妆刷,短短20分钟,狂卖57500套。用户数量巨大、购买频次较高,当中国女生为自己的梦之彩妆队精挑细选时,撑起了一个巨大的市场,一支口红、一瓶粉底,甚至一个不起眼的化妆刷,这些产品背后,都有一个围绕它而诞生的流程线、产业链,甚至城市。在中国,就有一个“化妆刷之乡”,这里拥有约140家化妆刷生产厂家,吸纳了来自当地和全国共计10万左右的从业者,从这里出产的产品,占了全国尾毛加工出口量的80%以上,这个地方,就是河南鹿邑。居民不到百万的鹿邑,一直都以“老子故乡”为人所知,现在它更响亮的名字则是“化妆刷之乡”。现在,这里每年生产各类化妆刷1.5亿套,很多是与香奈儿、雅诗兰黛、欧莱雅、宝洁等知名品牌合作,其销量不仅占全国80%以上,还远销欧美、日韩等几十个国家和地区,整体年产值达到35亿元,绝对是化妆刷这一品类中的隐形冠军。如果说一个产业的发展,就是一连串大胆的创新,那么,鹿邑县是如何一步步成为今天的“化妆刷之乡”的呢?大约40年前开始,鹿邑和周边居民就普遍养羊,后来,有人发现,收购废弃的羊尾毛,进行清洗、蒸活、梳理,然后卖给尾毛厂,利润很不错,于是慢慢的,尾毛加工就成了这里的重要产业。做出来的尾毛,硬度高的大多被加工成毛笔、画笔等,软的派不上用场,有时就直接丢弃了。到了八九十年代,一个偶然的机会,鹿邑人发现了一个新的产业:化妆刷。其实,很长时间里,中国并没有化妆刷产业,改革开放之后,很多外资企业进入中国,其中,日韩不少化妆刷企业开始在深圳、天津等地落地,而深圳是很多鹿邑人外出打工的首选地。丰富的原材料加工经验、较成体系的加工链,以及中国低廉的成本优势,很多鹿邑人开始为日韩企业代工化妆刷,据说,由于鹿邑人大多集中在深圳观澜镇,以至于这片区域的化妆刷业界,人人都说鹿邑话。整个八九十年代,鹿邑人在和外资企业打交道的过程中,逐渐掌握了更好的化妆刷生产技术,生意也越做越大,有些人办起厂子,发展势头甚至超过外资企业。如果没有变化,鹿邑人将在深圳观澜扎根下去,不过2015,又一个转机发生了。十三五规划启动之前,鹿邑县政府招商引资小组去长珠三角调研,发现鹿邑人在深圳地区有了成熟的上游化妆刷行业生产、营销链条,而在家乡的鹿邑人,又拥有40年的下游尾毛加工经验,小组汇报后,鹿邑县政府当即启动了名为“凤还巢”的扶持政策,鼓励鹿邑人回乡创业。也正是这个时候,深圳轰轰烈烈的工业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蔓延了观澜地区,鹿邑人便决定:回流鹿邑,在家创业。可以说,中国“化妆刷之乡”就诞生在这一年。现在,这片区域还诞生了超过50个自有品牌,近百个专利,可以说,今天的化妆刷,很少能和鹿邑无关。当彩妆博主、网红或直播销售在淘宝、京东、微信等渠道不间断的推荐产品时,也不断有人在屏幕的另一端被“种草”,而她们购买的化妆刷,看上去颜色各异、设计不同、档次分明,价钱也不一致,却很可能都来自鹿邑。
纵观鹿邑的发展,抓住机会、不断学习、抱团发展的特点十分鲜明,这是那个年代创业的特有精神,也是很多中国制造业跑出来的原因。
撰文:三千
编辑/题字:何文霞
设计:赵贺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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